他只好强行抢过孩子,差人去前院请了古壑。古壑见了在这状况,急急将孩子接过来,抱在怀里哄,古合清趴在古壑怀里,得了安慰,哭得更为大声。
“哭!你只管哭!我不过是想教你,往后不要变成个跟你父亲一般冷心冷肺的人罢!”
余纤纤的一字一句落在耳朵里都锥心,泪水渐渐从眼中渗出来,古合清双手死死揪住胸前的锦被,挣扎着要醒来。
绣心被榻上人的动静惊醒,猛地起身,两手五折古合清冰冷的双手意图搓热,温声唤道:“姑娘,姑娘......”
窗外响起一阵清朗的乐声,明媚而又悠远,说不明白是哪里的小调,只是让人入耳便觉温暖,如同一线温煦的阳光,在这冬日里撬开寒冰的桎梏。
“姐姐,你听,有乐声。”竺锦轻轻提醒。
绣心看了她一眼,眼中却未有一丝一毫的轻松,仍旧警惕非常,她听了一会道:“你在这儿守着姑娘,我出去看看。”
竺锦点了点头。
绣心推门而出,左右张望一下,最后循声确定了方向。她抬头,看见一抹细小的身影,在檐上坐着,眸子里一暗,依着声音飞上那方屋檐,落在那个身影跟前。
榆次拿着一只埙坐在那屋檐上,感觉到了来人,也依旧不动声色地吹着他的调子。待一曲完毕,他放下了那只埙,抬眼一看,见绣心手无刀剑,一身淡紫色的纱衣长裙里在他身侧。夜风微微吹来,将那层薄薄的纱衣吹起,宽袖吹拂贴上她的手臂,勾勒出纤细的线条。长相极为大气,眉眼宽阔,上唇单薄,脸上一派淡然之色。虽不如古合清那样清丽好看,但也是个清秀佳人,胜在一番别具一格的神韵上。
一番打量之后,榆次微笑着点点头。是许成渊这小子眼光好啊!这派长相虽说堪堪能挤入大美人之列,但这气韵拿来做帝后却是无人能比她更为合适。
两人同时开口了:“他如何了?”
异口却又同声。
榆次低眉笑了笑,道:“先回答我吧,你知道我说的是谁,霁琑姑娘。”
绣心动了动嘴,良久,她道:“姑娘还未醒,不过情况尚且乐观。”
榆次对她行了一礼,道:“这正是我心中最为焦灼之事,多谢姑娘告知。”
“他呢?”绣心偏过头,眼神直直盯着前方,想要装出满不在乎的模样,却越发将自己的心绪暴露在人前。
榆次毫不隐瞒,只是压低声音道:“回姑娘,太子殿下一切安好,这会儿已经在回翊国的路上了。”
绣心猛地转头:“你怎就敢直接在我跟前称他为太子,还告诉我他的行踪?!”
榆次道:“坦诚必用坦诚来报。何况那一日,谁与谁站在一起,我们彼此都心中有数。姑娘明白这个道理,是以,姑娘今日也会如此爽快地就将阿合的情况告知于我。”
“当初是一线,后来并不是了,不是吗?”绣心冷笑一声,拔下自己的发簪,对准榆次的喉咙。
这个距离想要偷袭不是问题。榆次的面上依旧淡淡笑着:“如今依旧是。”他从袖口里取出穆谨止的信递过去。
绣心的手松了松,三分狐疑七分警惕地接过。
榆次继续道:“穆大人是为谁而死,霁琑姑娘定然十分清楚,这是穆大人留下的信笺,我已拜访过余老大人,这是余老大人的笔记。”说着又递过另一封手书。
绣心展开糙纸。这确实是余老太医的字迹!她曾多次翻阅过与老太医留下来的笔记,余老太医在行医方面颇有心得,近些日子连竺锦都在日日翻阅默记他留下的药理,她怎会不熟悉!而这笔记新鲜,是新写的。
信息量太大,她还来不及消化,就听又在后头跟了一句。
他轻声道:“在下榆次,曾在翊国辛丑疫灾期间,跟随余老太医和长孙太医学习,也是当初君后娘娘为古夫人时,在潼水战场上接生的那个孩子。”
绣心看着手里的这些东西,惊得呆住了。
榆次却上前一步,捏住她的手腕道:“若你家姑娘醒了,劳你将这个交给她,她知是何意思。”说着将一块绘有茅屋地图的帕子和这些信件一齐塞进绣心手里。
如此坦诚,几乎将所有的底牌都摊开了。榆次也觉得自己很反常,可是一遇见古合清,他就会做出这样十分危险的举动来。这一刻,他只想让她信任他,让她身边的人信任他。只是寥寥几面,便让他乱了心神。
榆次沉默了,过了一会儿,他才抬头,对上绣心的眼睛道:“我从始至终都只想要救她,那次在东宫是,现在是,将来也会是。”
绣心看了他一眼:“我叫绣心。”说完转身便走。
榆次上前一步,拉住了她袖袍的一角。
绣心转过身,只见面前这个无论何时都如日月光辉般灿烂贵气的男子,眼中竟然流露出了哀求的神色,还带着一丝微不可觉的慌乱:“我能...我能去看她一眼吗?”
良久,绣心才点了头,她道:“如果你骗了我,他应该不会包庇你吧。”
榆次没有即刻明白她的意思。
绣心又道:“你那位太子殿下。”
榆次眼里的温暖重新回来了:“如果我骗了你,他大概会杀了我吧。”
绣心得了答案,回过身,轻轻笑了一下,才道:“你跟我来。”
榆次心中安定了下来,提步跟上去。
竺锦守在古合清身边,脸上浮着一层淡淡的愁容。她如今跟着长孙俶行学过一些医理药理,大体都围绕着古合清的健康,因此能够判断古合清这一回的伤病并不太重,长久不醒,时有抽搐紧张,倒是更像被梦魇魇住的反应,这等梦魇禁锢很深,是深深扎在人心里的。
竺锦轻轻叹一口气:“姑娘,你究竟在畏惧着什么呀......有什么......是竺锦能够帮你的?”
门“吱呀”一声开了,竺锦站起来,透过珠帘,见绣心带着一个男子,但从身形看,并不是长孙俶行,这个男子比长孙俶行还要略略高一点,且着一身黑衣。
“姐姐?”她轻声唤道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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